1908年冬日的一天,北京城鼓樓邊一戶普通人家中,一名十幾歲的少女正忙著照看家中老幼。她名叫王連壽,出生在一個貧苦的農民家庭,十三歲那年,她隨家人逃荒來到了北京,依靠哥哥勉強維持生計。然而好景不長,三年后,還未成年的王連壽就被迫嫁給了一個差役,開始了苦難的人生。
就在王連壽為生計發愁之時,北京城里的醇親王府卻喜氣洋洋。醇親王載灃的妻子蘇完瓜爾佳氏剛剛誕下他們的第一個孩子——溥儀。作為當今攝政王的嫡長子,溥儀一出生就備受矚目。按照清朝祖制,他很可能就是下一任的皇帝人選。
「這娃娃長相端正,定會成就一番大業。
」看護嬰兒的宮女們齊聲贊嘆。然而,在這喜氣洋洋的背后,卻隱藏著不為人知的變數。這時,紫禁城內的西太后慈禧,正盯上這個才出生三月的嬰兒,準備改變他的命運。與此同時,王連壽在丈夫去世后,帶著一雙兒女生活艱難。她本想靠乳汁充足的身體去當保姆養活自己,卻被醇親王府的人看中,成為了溥儀的乳母。對王連壽來說,這無疑是一個轉機,能夠脫離貧苦生活。但她萬萬沒有想到,這一決定,竟改變了她與溥儀兩人的命運。
在王連壽的悉心照料下,溥儀漸漸長到三歲。這時,西太后的算計也在暗中進行。1908年冬,西太后宣布溥儀為帝,是為宣統帝。王連壽不明就里地跟著溥儀進了紫禁城。一夜之間,這個來自貧苦家庭的少女,成了皇宮中的乳母,而她的養子,成了人人要捧在手心的小皇帝。
「這宮殿真大啊,比我們整個村子還大。」王連壽跟在宮女身后,目不暇接地看著眼前金碧輝煌的皇宮。她隱隱感覺到,自己與溥儀的命運,將和過去截然不同。
一進宮,王連壽就發現,皇宮中的規矩多得數不過來。她不能隨意走動,不能隨意說話,生怕觸犯了宮廷法度。更讓她不適應的是,她不能隨時看望養子溥儀,而是要按照既定時間進宮侍奉。
「娘親,我想你了。」每次見到王連壽,小溥儀就撲進她懷里撒嬌。王連壽也把對自己孩子的思念和愛,都給了這個天真爛漫的小皇帝。漸漸地,她成了溥儀在皇宮中唯一的精神寄托。
西太后慈禧把溥儀帶進宮,目的就是要操控這個傀儡皇帝。她不允許溥儀接觸國事,每天只能在宮中無拘無束地玩樂,由宮女太監看管。慈禧去世后,光緒皇后的侄女隆裕太后成了溥儀的「母親」
。「他整天只知玩,既不學書,也不學做人做事,這樣的皇帝又能成就什麼大業呢?」隆裕太后對溥儀頗有微詞。她一個女人執政,自覺 ,對這個玩心太重的小皇帝毫無好感。
溥儀深深感受到來自「母親」的冷落與漠視。他渴望親情,卻只能尋求王連壽的關愛與撫慰。為了離乳母更近,他每晚都跑到王連壽的宿舍睡覺,即使被太監發現了也不肯離開。
這樣的日子持續到溥儀九歲。有一天,太監們發現,已經九歲的溥儀還要喝王連壽的奶水。這個消息立刻傳到隆裕太后的耳朵里,她大為光火。
「作為一個九歲的皇帝,還靠喝奶水取悅自己,這是何等大逆不道的事情!」隆裕太后當即下令,將王連壽趕出皇宮,不許再見溥儀一面。
「娘親!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!」溥儀哭著追出宮門,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王連壽離自己越來越遠。一個讓他倚靠的人,一個讓他感受家的溫暖的人,就這樣離開了紫禁城,離開了他的生命。
王連壽回到家中,才得知自己的女兒早已夭折。一時間悲痛填膺,她痛哭失聲。自己不在女兒身邊陪伴她長大,是她這輩子最深的遺憾。
與此同時,溥儀也在宮中傷心欲絕。明明只有短短的分離,他卻像是失去了全世界。這時,太監和宮女趁機在他面前道貌岸然地說:「你已經是九歲的皇帝了,不能再依戀一個女人!要學會自己長大啊。」
從此,溥儀的生活愈發空虛起來。
隆裕太后根本不屑于教導他,太監宮女也只會迎合他玩樂。漸漸地,溥儀養成了種種怪癖,性格也變得軟弱多疑。他開始懷念起和王連壽在一起的日子,那是他僅有的關愛與快樂。隨著時間流逝,王連壽在家中孤獨地生活,溥儀也在宮中無依無靠地成長。他們各自承受著失去至親的痛苦,都在內心深處盼望著重逢的那一天。
1911年辛亥革命爆發,清朝統治就此終結。12歲的溥儀也結束了短短的帝王生涯。盡管不再是皇帝,他依然和皇室成員一起,居住在紫禁城中。
16歲的時候,溥儀終于等來了久違的與乳母王連壽重逢的機會。當年被趕出宮的王連壽,此時白發蒼蒼、滿面皺紋。和記憶中溫婉可親的乳母不同,眼前這位老人顯得極其疲憊和哀戚。
「娘親,這些年你過得還好嗎?」溥儀強忍著淚水,扶著王連壽坐下。
「我的兒啊......」王連壽心中五味雜陳。眼前這個身著西式洋裝的青年,已經和當年那個愛哭愛鬧的皇帝判若兩人。
「我一直想念你。這幾年我過得很不容易,別人都欺負我。」溥儀傾訴著兒時的辛酸遭遇,眼淚終于忍不住奪眶而出。
「我的孩子,不要難過。娘親我會一直陪著你。」王連壽把溥儀擁在懷中,輕拍他的背。
「娘親,我再也不讓你離開我。」溥儀將頭枕在王連壽懷中,像個孩子一樣撒嬌。
這一刻,時光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。宮廷的罪惡與爭斗都煙消云散,王連壽和溥儀再次擁有了家的溫暖。
1924年,溥儀被馮玉祥趕出紫禁城。在王連壽的陪同下,他流亡到天津英租界。之后,溥儀在日本扶持下,在滿洲建立偽滿洲國,自稱執政,王連壽也來到這里生活。
「這新宮殿建造得真氣派,只是沒有了往日的舊時光。」王連壽嘆了口氣,不禁回想起當年兩人相依為命的宮廷歲月。
「生活總要繼續。我會讓娘親你衣食無憂,再也不讓你受苦。」溥儀欣慰地看著已經白發蒼蒼的乳母。
然而好景不長,1945年日本投降,溥儀被蘇聯紅軍俘虜。在混亂中,八十多歲的王連壽被日軍無情殺害。臨死前,她始終掛念著遠在異國他鄉的溥儀。
50年后,溥儀在遙遠的北京病逝。臨終前,他仿佛又看到了當年那個將他抱在懷里的少女,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。一生飄零,他唯有和乳母王連壽的點點滴滴,是那樣實在而溫暖。
兩個初入宮時,都還是少不更事的孩子。一個成為了傀儡皇帝,一個成為了寄人籬下的乳母。他們依靠著對方,在冰冷的宮廷中獲取了僅有的關愛。命運把他們分開又聚合,跌宕起伏的宮廷生活中,只有這份乳母情深,跨越時光,永遠鐫刻在兩顆孤獨的心中。